人物春秋-往事悠悠

光荣1949——从上海战役遗址开始的追寻

来源:同济医学院关工委编辑录入:oy 2011/6/25 8:48:35 1503

2011年06月23日13:25   来源:《解放日报》

 1949年5月26日,我军冲过四川路桥,向困守在邮政总局内的顽敌进攻。
当日,进入市区的解放军乘胜追击,向仍盘踞在苏州河北岸的国民党残敌发动进攻。
浦东地区唯一剩下的一座完整的碉堡,坐落在高桥江滩边防波堤外。均资料照片 

      一直向东,一直到了长江边,直到驶上堤坝,面朝大江,站在坝墙上,也要经人指点,绕过一道弯,方才看到它。

  一座碉堡,准确地说,是一座子母堡,两层并列,下低上高,粗大的钢筋自水泥中露出一角。这座当年解放上海战役的见证,上方一半已浇筑在堤坝中,但它仍是那样坚固,就像历史,难以轻易抹去。

  “这是浦东唯一的一座了。”随行人说。

  站在碉堡上向城市回望,细雨中,农田已是星星点点,远处高楼林立,城市正日新月异。但在某些地方,不露声色地保存着历史的痕迹,偶然相遇,便会隐隐触动心的深处。

  我们的追寻,就从这里开始,追寻那光荣的1949,追寻上海解放的痕迹。

  总攻前的两张地图

  瀑布般的水怒吼着,黑色的烈士墙肃然矗立于前。这里是浦东的东北角,高桥烈士陵园,1619名为解放上海牺牲的战士,静静长眠于此。他们与那座碉堡,相距不到3公里。

  在纪念馆3楼,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,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。它的注脚日期——“1949年5月11日”,引起了我们的注意:这正是上海战役打响前夜。在这张题为“上海市全图”的地图上,有大大小小140多个手绘的红圈,圈中标注的阿拉伯数字少则“7”、“8”,多到几十、上百。

  这些圈点代表了什么?

  是敌方的防御工事。“单位标为‘座’的是固定碉堡,标注‘个’的是活动堡垒或工事。这张图凝聚了上海隐蔽战线的无数心血,有了它,上海战役才算准备就绪。”纪念馆解说员说。

  当年战役打响前,上海守敌构成了外围阵地、主阵地、核心阵地等3道工事。钢筋水泥筑成主碉堡3800个,碉堡间战壕相连,壕内可以行吉普车;永久、半永久性掩体碉堡1万多座;电网、鹿砦数不胜数;还有2万多颗地雷。上海,已成困兽一心死搏的决战场。

  在图的一侧,与这张情报图形成对比的,是标注了“五月十二日”的“运动路线集结地区图”。人民解放军对上海战役作出了具体部署。“瓷器店里打老鼠”正是形象的比喻。老战士刘石安说,当时命令一级一级传下来,不多做解释,大家就明白,就是既要解放上海,又要使大上海的建筑和人民生命财产尽量不受损失。根据当时部署,第三野战军第9、第10兵团,兵分两路,以钳形攻势,从浦东、浦西两翼迂回吴淞口,断敌海上退路,后围攻市区,分割歼灭守军。

  两图相较,不由令人心生敬佩。解放上海,人民解放军牺牲了指战员7000多人。在龙华、宝山、高桥、川沙等处,烈士们的名字被永远镌刻在英烈墙上。高桥烈士陵园而今绿草如茵,甬道两旁翠柏挺立,纪念碑上,陈毅元帅亲题的“为解放上海而牺牲的英雄们永垂不朽”16个大字,熠熠生辉。

  纪念馆中,川沙、白龙港、蔡司庙……当年浦东战场上,一个个激烈的战斗场面,再现在人们面前。王体然、李锡耀、于德胜、闵绍骞,许多烈士牺牲时还未满30岁,他们的生命永远定格在最好的时光。有些烈士的面貌已经无从追忆,人们只能从他们用过的杯子、钢笔,一件件锈迹斑斑的物品中,感受他们的理想与信念。

  血战月浦河

  从高桥向北跨过吴淞口,便是宝山,再向中部走,就到了月浦。

  生活在月浦的人们,这样描述这个热闹的小镇:“当年解放战争在月浦打响第一枪,后来宝钢在月浦打下第一桩。”一路看过,如今的小镇厂房林立,生活区也十分整齐。

  在月浦公园,一座月浦攻坚战纪念碑,矗立中间。碑的主体,是两位高擎红旗、手持钢枪的战士雕像。战士的身边,是被攻克的敌碉堡残垣。纪念碑高5.15米,寓意1949年5月15日这天月浦解放;连花坛总高5.27米,象征着5月27日上海解放。

  小镇已今非昔比,但历史不会忘记。解放上海时,月浦镇是敌吴淞、宝山防御体系的主阵地和西大门,密集的钢筋水泥地堡群,加上江面30多艘兵舰与江湾、龙华机场起飞的飞机,使这里成为当年解放上海战役中最惨烈的战场。

  曾任29军260团政委的萧卡忘不了在月浦一役中激战的那15个昼夜。260团2800人的编制,伤亡1200余人,12位营级干部伤亡11位。“5月12日晚,我们团冒雨快速插到月浦镇北端。在夜幕掩护下挖掘工事,一直把交通壕、掩体挖到离月浦街七八十米处。这时敌人位于月浦镇东南高地,居高临下用炮火和重机枪密集射击,而260团攻击部队却没有炮火支援,部队遭受重大伤亡。”14日中午,萧卡身边只有120多名指战员,接到继续攻打月浦的命令后,萧卡和副团长梅永熙、参谋长李仲英商量,把剩下的指战员组成一支突击队,和后续部队向月浦镇发起第二次总攻。后来,向月浦镇冲锋时,一颗炮弹打过来,萧卡身后的警卫员和通讯员2个牺牲,2个受伤,自己被炮弹震倒,满口泥土硝烟,因为在战壕拐角上才免于遇难。

  曾任33军政治部主任、95岁高龄的欧阳平将军,仍记得当年激战月浦时战士壮烈牺牲的场景。“在月浦东南争夺战中,99师296团1营步兵1连副连长葛振东,坚守防御前沿阵地,用刺刀连续杀敌,牺牲后仍紧紧握着步枪,面向敌方;步兵2连战士赵福来,奉命用炸药包炸毁已被我军击伤的敌方坦克,他在战友火力掩护下,抱着20斤重的炸药包爬上敌坦克。为了防止炸药从坦克上滚下,他用身子紧紧压住炸药包,与敌人同归于尽……”

  历史已随时间远去。如今,在宝山烈士陵园东侧,上海解放纪念馆向游客免费开放。“这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们,如今全部安葬在宝山烈士陵园内。他们的高尚品质和英雄事迹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纪念。”欧阳平说。

  一鼓作气,活捉敌军长

  从金山出发,沿上海绕城高速公路一路向浦东而行,直到高桥,这基本是当年我军南线挺进浦东的主要行军路线。

  奔袭川沙、智取新陆、洋泾激战、猛攻塘桥、鏖战高桥……当年浦东的一个个激烈战场,地名延续至今,只是城市已换了新颜。一路宽阔,两旁行道树整齐如盖,不时有崭新楼盘映入眼帘,一派典型的上海市郊景象。

  “过去的遗迹?除了地名,确实难找了。”87岁的朱新祥眯着眼睛,沉浸在回忆中。朱新祥是原20军59师侦察连的排长,因为工作特殊,他总会比大部队提前一步到达战场,也几乎走遍了当年浦东每一寸土地。在老人记忆中,“那时浦东几乎一马平川,河沟汊港纵横交错,看到最多的是田地、坟墓和碉堡。为了防御,敌人几乎把民宅都拆光了,村周围的树也基本砍光。这就是说,我们的进攻,几乎没有可以用来掩护的屏障。”

  “张家楼、金家桥、唐兴寺、白龙港……”老人慢慢说着,“一个小小的地方,就牺牲那么多战友。”

  查过资料,再查地图,一路寻访,沿着华夏高架路走到东川公路附近,才找到了 “小营房”——上川铁路线上的一个已消失的小站,却因解放上海中的一场激战而载入史册。曾经参加过小营房激战的30军89师266团2营6连指导员钱如栋,如今已87岁,对当年的记忆仍然清晰,“5月15日我们赶到川沙时,265团已经拿下川沙,于是我们向北迂回插入敌后,将顾家路镇截断,想把敌51军与守卫高桥的12军联系切断,我们连就负责对驻守小营房的守敌进行攻击。”

  “敌人凭着碉堡顽抗,两名战士在炸碉堡中牺牲了。”钱如栋回忆,他与连长商量,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到小营房侧面,机枪手架好机枪一阵猛扫,敌人慌乱中,大部队顺势包围全部敌军。队伍继而一鼓作气拿下敌51军军部,活捉敌军长王秉钺。

  “现在年纪大了,腿脚不便了。前些年还常去高桥陵园,看看牺牲的战友。”老人语调轻缓,“告诉他们现在生活越来越好,告慰他们在天之灵。”

  为了完好地把上海交给人民

  走过一个个地方——从外滩、南京路到虹桥机场,从豫园到上海火车站、彭浦新村,从苏州河到七宝古镇——我们依着老兵们的记忆,在城市中细细找寻过去的痕迹。

  外滩,车水马龙。当年与队伍一起渡过黄浦江的朱新祥,记得那天万国建筑群上,插了许多面红旗,“敌人撤退了,老百姓都到这欢呼迎接我们,从外滩到南京路到处是人。”5月25日上午,苏州河以南的上海市区全部解放。

  苏州河上,四川路桥早已修葺一新,车声轰隆。而在电影《战上海》中,解放军为跨越苏州河解放全上海,在这座桥上与敌军激战的场景,令人难忘。河对岸,是当年邮政总局大楼。朱新祥还记得,当年自己初到附近侦查时,对岸敌人倚靠大楼,见人就打。“当时负责保卫的班长李鸿,听到枪响,赶紧把我推倒,自己却中了枪。”两人的友谊,从此开始,保持至今,“他现在91岁了,人在江都市,我们还时常通电话。”

  为了完好地把上海交给人民,粟裕等三野首长下令:在上海市区战斗中,只准使用轻武器,一律禁止使用火炮和炸药。

  再向北走,到四川北路海宁路口,前些年还红火的凯福饭店,问路人已全然不知。当年任团政委的徐放曾回忆,该团二营在凯福饭店发现敌人,经数小时包围周旋,终于在26日凌晨3点成功劝降全体敌军,收缴后已是凌晨4点。5月27日,上海便全部解放了。

  建筑是上海的风景,见证发展,建筑亦是历史的聚点,青砖灰瓦间,细细述记忆。城市,已展开新的一页,但历史已烙进万户记忆,永难抹去。

  上海1949的光荣,就在这座城市的每一条马路、每一处街角、每一栋楼宇间,等待人们追寻,体味来路,不忘其初。(记者 张骏 梁建刚 周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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