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亲们,怕并爱着他——记山东省沂源县张家泉村原党支部书记朱彦夫(下)
来源:同济医学院关工委编辑录入:OY 2014/4/2 10:10:40 775
妻子陈希永在世时,曾开玩笑说,朱彦夫身上长了“瘆人毛”,谁见了都怕。
这话一点都不夸张。有一回,邻近村庄的两兄弟动了手,谁也劝不住,只好请来朱彦夫。朱彦夫刚一露面,弟兄俩就偃旗息鼓,握手言和。
无论是妻子儿女,还是父老乡亲,对朱彦夫怕在表面,爱在深处。怕他,不是因为他的残躯,而是因为他为人公道、铁面无私;爱他,是因为他心里始终装着别人,却唯独没有自己。
朱彦夫说——
咱家有特等残废这一个“特”字就够了,绝不容许再有一个特等公民
百善孝为先。朱彦夫是出了名的孝子,他不愿待在荣军医院,一是不想当“寄生虫”,二是为了侍奉娘。吃饭时,娘不动筷子,他不碰碗。说话时,娘嗓门高起来,他头会低下去。
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翘大拇指的大孝子,却干过两件“大不孝”的事儿。
从荣军医院回村不久,为帮村民扫盲,朱彦夫打算在自家办个图书室。房子腾出来了,买书的钱也凑齐了,可书架却没着落。朱彦夫想来想去,竟然打起了娘的寿材板主意。那时,农村老人哪怕吃不饱、穿不暖,也要早早备好寿材板。这东西,在老人眼里金贵着呢。朱彦夫刚一张口,老人眼泪扑簌簌地掉:“什么都依你,这个不依。”
朱彦夫跟娘斗起心眼,一连几天憋在屋里,不吃不喝,妻子叫他不答,弟弟叫他不理,老娘叫他不应。最后,还是娘让了步。图书室顺利开张,他给娘磕了一个响头。
娘去世时,朱彦夫又干了件不孝的事儿。1975年秋,75岁的老母亲患肝癌晚期。当时,沂源刚开始推行农村殡葬改革。庄稼人祖祖辈辈都是黄土埋身,哪个愿意让一把火给烧了?
老人临终前,拉着儿子的手,千叮咛万嘱咐:千万别把她烧了,要让她入土为安。朱彦夫哭着答应了。
没想到,老人一闭眼,朱彦夫就让老大队长张茂兴去办火化手续。张茂兴不肯去,村里人也说,该让老英雄的母亲土葬。朱彦夫哽咽着蹦出一句话:“咱是公家的人,又是党员,咱不带头谁带头!”
张家泉人都记得,送葬那天,朱彦夫用残臂捧着娘的骨灰盒,声泪俱下:“娘啊,儿子不孝,对不住您。等儿子到了那边,再去伺候您!”
对自己的亲人,朱彦夫“无情”得近乎残忍。他不止一次对家人说:“咱家有特等残废这一个‘特’字就够了,绝不容许再有一个‘特’字——特等公民!”
打从跟了朱彦夫,妻子陈希永就没享过福。上有老婆婆,下有6个孩子,加上照顾朱彦夫,她天天忙得团团转。朱彦夫当上支书后,陈希永的活儿更多了,但生产队里她几乎没缺过勤,就是怀孕期间也没落下。
“母亲是日照海边长大的,不会推独轮车,常常连人带车翻到一边。”儿子朱向峰打小就看见,母亲没有闲的时候。“后来才明白,不是父亲不心疼母亲,而是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,在乡亲们面前说话有底气。”
乡亲们说——
他是俺们的贴心人,也是俺们的恩人
在张家泉,若说家家户户都受过朱彦夫的帮衬,一点不夸张。那年月,谁家吃不上饭了,朱彦夫就让妻子把口粮送过去;谁家有人生病了,他就拿出自己的伤残金接济……
说起朱彦夫的帮助,65岁的张吉才滔滔不绝。他们两家院子只隔一道矮墙,家里有啥好吃的,朱彦夫就让妻儿给他家送去,或者干脆隔着墙头喊一嗓子递过去。张吉才的孩子和父亲患病时,朱彦夫多次上门探望,并给张家留下钱。“他照顾俺的面子,说是借给俺用。后来家里条件好转,俺几次还钱,他怎么都不要。”
国家对伤残军人一直有照顾,年年都向朱彦夫供应红糖、白面等物品,朱彦夫转手就送给村里的老人和困难户,家人却难得尝到一口。张家泉人都知道,凡是朱彦夫家里有的,村里几乎家家都会有;村里家家都有的,朱彦夫家里未必有。
由于要照顾朱彦夫,陈希永很少回娘家。有一年她回日照老家探望老人,回来时捎了两大筐咸鱼。那个年代缺吃少喝,沂源又是山区,这样的美味难得见到,6个孩子馋得直流口水。
朱彦夫一看乐了:“快过中秋节了,村里啥都没有,正好把咸鱼分给大家过节。”他让妻子把咸鱼分成58份,每份大小搭配3条,留下一份给娘和孩子们尝尝鲜,其余57份给各家送去。送到最后却傻了眼:少算了一户。陈希永只好从家里那份中取出两条大的,送到了最后一户蔡明显家里。
那年中秋节,家家户户飘着鱼香,朱彦夫一家9口围着一条小鱼,谁都不舍得动筷子。
大女儿朱向华还记得,上世纪60年代闹饥荒,家里来了4个讨饭的。“就住在我们家里,有一次母亲擀了面条,分量不多,讨饭的正好回来,母亲就让他们上桌吃面条,我们几个小孩只好啃地瓜干,心里可委屈了。”
朱彦夫对父老乡亲的爱,丝毫不输于对家人的爱。“他是俺们的贴心人,也是俺们的恩人。”这句话,正是父老乡亲给朱彦夫最好的评价。
儿女们说——
有父亲在,谁也别想占集体的便宜
“不管怎样,我不能抱任何侥幸心理,别人指出的灰尘要洗,别人不指出,自己要经常照照镜子,透视一番、化验一番,主动把灰尘洗掉。”这是1965年9月30日,朱彦夫在日记里写的一段话。
看到这段日记,我们会心地笑了:多么熟悉的字眼!与习近平总书记说的“照镜子、正衣冠、洗洗澡、治治病”的话十分相近。
朱彦夫行动不便,经常在家里办公,只要是公社或者县上来人,他就在家里招待,钱都来自朱彦夫的伤残金,从来没到村里报销过。
有时家里没钱了,朱彦夫也不让妻子到村里支,只管摆摆手臂。陈希永明白,这是让自己赶紧去准备饭菜,至于怎么弄出来,朱彦夫可不管。知道丈夫的脾气,陈希永麻利出门赊来肉和菜。
担任村支书25年,朱彦夫从没拿过村集体好处,更没吃过群众一顿饭。张家泉惟一吃着“国库粮”的朱彦夫一家,却成了全村欠债最多的户。
朱彦夫的家教,在张家泉也是出名的严。四女儿朱向欣6岁那年,跟奶奶到山上拔猪草。生产队的一位大婶瞧见了,随手掰了4个玉米棒,非要让小向欣尝个鲜。
事后朱彦夫勃然大怒,逼着小向欣把玉米送回去。“我觉得没偷没抢的,干吗要送回去啊,父亲的拐杖敲得当当响,说‘集体的东西,谁也不能占便宜’,我只好哭着把玉米送了回去。”
在农村,婚丧嫁娶随份子是常事。谁家有红白喜事,朱彦夫和妻子从来没落下。为了不让村民送礼,朱家6姐弟结婚却成了秘密,没人知道是哪天的事,更别说随份子。朱向峰结婚前,女方父母听说亲家不让摆酒席,觉得没面子,不同意。朱向峰灵机一动,教未婚妻一招:在家里光哭不吃饭。做父母的心疼闺女,只好遂了他们的意。
是铁汉,却也最柔情。姐弟几个开始不理解父亲,直到成家立业、为人父母后,才慢慢读懂父亲藏在心底的爱。
从1987年起,无手无脚的朱彦夫用嘴咬着笔、用残臂抱着笔,耗费7年,用去约半吨稿纸,写成33万字的自传体小说《极限人生》。1996年7月,朱彦夫拿到书那天,在扉页上写下所有牺牲在朝鲜战场的战友名字,双膝跪地将其点燃,告慰战友们的在天之灵。他又把6个儿女召集到身边,在书的扉页上签上自己名字。“以前一心只顾村里事,对你们关心不够,连结婚都没有像样的东西。这本书算是爹给你们补的嫁妆吧!”
2010年,照顾朱彦夫一生的陈希永去世。朱彦夫不顾风俗,坚持给老伴披麻戴孝,几天没吃没喝,哭声撕心裂肺。“老陈啊,你可别撇下我走了。你等着我,我很快就去了,咱俩再一起生活。”
朱向华边说边流泪:“父亲说他一辈子只做了3件事——‘枪杆子、锄杆子、笔杆子’,但每一件事对他来说都特别不容易。现在他年事已高,身体也大不如前,只希望他能多活几年,多让我们尽尽孝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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