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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部书与一段历史

来源:同济医学院关工委编辑录入:oy 2013/12/21 10:00:12 871

来源:《 人民日报 》( 2013年12月21日   12 版)

盛祖宏

  著名史学家白寿彝曾经说过:“你要把生命投入进去,你写出的东西才有生命。”在“八一”建军节86周年、人民空军建军64周年前夕出版的《悠悠蓝天情——人民空军建立初期入伍知识青年的倾情自述》,就是100多位空军老战士用鲜血和生命集体书写的战斗史诗。当战争的硝烟在新生的共和国身边燃起的时刻,他们投笔从戎,跨进刚刚建立的人民空军的行列;他们和初创的人民空军一起,创造了引人瞩目的业绩;他们把生死置之度外,经历了一次次惊心动魄的战斗。

  我按捺不住涌动的激情,以他们的事迹为线索查阅史料,同时到北京、昆明、广州、上海等地去拜访他们,倾听他们内心的诉说,了解那些最感人的故事、最鲜活的细节。我希望通过我的笔,还原他们精彩的讲述,还原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。

  刺刀见红的空中较量

  早在1949年初,党中央提出,应当争取尽快建立一支能够使用的空军。1949年10月25日,中央军委任命刘亚楼为空军司令员。1949年11月1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正式宣告成立。1950年4月,毛主席为《人民空军》杂志题词:“创建一支强大的空军,歼灭残敌,巩固国防”。

  人民空军成立不久,便迎来了抗美援朝之首战。1951年1月29日,美机企图轰炸朝鲜安州车站和清川江桥,我空4师10团28大队大队长李汉奉命带队迎击。他飞向战区,很快发现了美机。于是,他向僚机发出攻击口令,自己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美机群,在美机躲闪瞬间,立即开炮,仅一个回合,就干净利落地把美机打掉。

  首战告捷,世人震惊。一个仅飞行了几十小时的中国飞行员,为什么能打掉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、在喷气式飞机上飞行了上千小时的美国飞行员?李汉是在逼近美机300米时才开炮的。这个距离的飞行时间仅在眨眼的一两秒之间,李汉是满腔怒火,把自己当作一发炮弹射向美机。

  韩德彩,一个年仅20岁、飞行不到100小时的年轻飞行员,1953年4月7日,在朝鲜战场上竟然一次攻击就击落了飞行2000多小时的美国双料王牌飞行员费席尔的战机,又创造了世界空战史上的一个奇迹。

  那天下午,他和长机张牛科奉命盘旋在机场上空,掩护友机着陆。盘旋数圈后,他发现仪表下面的油量警告灯亮了——油量仅存300升,而飞机每分钟要耗油48到60升,这就意味着,只能再在空中停留5分钟。当他们的飞机正在减速,准备放起落架时,一架美F—86很快钻到他们的左侧下方,然后一改坡度朝向长机。韩德彩大喊:“443,快拉起来,敌机要向你开炮!”话音未落,美机已开炮了,长机冒出一团白烟,被打中了。他对长机喊叫:不行就跳伞。但张牛科没有跳,利用余速向左上升转弯,美机紧追不放。这时,韩德彩迅速跟上了美机。美机便放弃攻击张牛科,向右压了很大的坡度,再向左做下滑转弯,韩德彩没有跟下去,反而向后拉杆争取高度,盯住美机,他的高度比美机高,正要瞄准,美机忽又反过来向右转,把他向外侧甩出一大块,他立即拼命拉杆,把瞄准点拉向美机套上光环,连开了三炮,炮弹像大火球落到美机身上,美机立刻冒出浓浓的烟火,击中了。韩德彩喊道:“敌人跳伞了,快去抓俘虏!”然后他转向机场落地,飞机滑到跑道南头,发动机自动停止运行,油已经耗尽。

  年轻的人民空军,虽然在武器装备、技术、经验等方面不如敌人,但就是凭着在空中“刺刀见红”的精神和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,在万里蓝天描绘出了一道道胜利的彩虹。

  展翅蓝天的巾帼英豪

  她,是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,第一个赴抗美援朝前线女飞行员,第一个全天候女飞行员,第一个女机长,第一个女飞行教员,第一个改飞“伊尔—14”飞机的女飞行员。人们送给她“新中国女飞行员一号”的美称。她就是1951年参军的广东姑娘秦桂芳,新中国第一批14名女飞行员之一。

  1958年11月,她冒着零下40摄氏度的严寒,在没有导航、没有天气预报的情况下,准确地找到了地标,完成了空投,解救了在大兴安岭被大雪围困的一支百余人的铁路筑路队。

  1960年5月9日,山西大同煤矿发生了震惊全国的瓦斯大爆炸,近千名工人困在井下,亟待救援。中央政府迅速调集了大批物资和抢险人员,命令空军运送。这项任务落到了秦桂芳所在的某师。

  大同那几天的风力达到六七级,有时阵风超过了八级,超过了飞行条令中关于“里—2”飞机落地时的侧风不得大于每秒8米的规定。大同机场还没有夜航灯,飞机黑夜无法降落,且只有一条800米长的土跑道,比正常的跑道短了一半。在这个地方的大风中降落大飞机,要冒极大的风险。为了取得经验,空军领导机关决定先派一架“里—2”去试飞探路,这项任务又落在了秦桂芳身上。    

  当晚8点多,她带领机组在黑夜中飞抵大同上空。当时的大侧风为每秒14米,她当即用起了对付大侧风的“绝招”,在飞机降落对准跑道时,将飞机修正到侧风上风头一边,与跑道中心线形成一定的夹角,借助风力使飞机逐渐靠近中心线,这时她压正驾驶杆,蹬反舵修正,同时运用短跑道落地和无灯落地法,即用“乌鸦式”落地法,将飞机头部抬高,降低了飞行速度和滑行距离,把飞机稳稳地停在大同机场两排汽车灯照亮的跑道中间。顿时机场上一片欢呼声,大同市长飞快地跑过来,含着热泪和她紧紧握手,激动地连声说:“谢谢!谢谢!谢谢解放军!真是太感谢了!”当秦桂芳摘下飞行帽,鞠躬答礼时,机场的群众这才发现,从天而降的竟是一位“女神”,不禁又一次惊叹和欢呼。

  秦桂芳飞行16年,驾驶过4种机型,飞行时间超过4000小时。她说:“作为一名军人,在祖国和人民需要的时候,连生命都可以牺牲。”

  在第一批女飞行员中,与秦桂芳媲美的,还有陈志英和伍竹迪等人。继她们之后,在第二批中出现了诸惠芬等杰出的女飞行员;在第三批中,就出现了中国的飞行女将军岳喜翠和刘晓连;在第五批中,又出现了第一个女飞行师长程晓健;更令人欣喜的是,在第七批中,出现了两个女航天员刘洋和王亚平;第八批中,还出现了驾驶歼击机的女飞行员。她们是中国妇女的骄傲,是中华民族的骄傲。

  成就“两弹一星”的幕后英雄

  当人们谈论我国的“两弹一星”时,首先想到的是钱学森、邓稼先、王淦昌等一批科学家,而很少知道空军战士默默无闻的贡献。他们中,有秘密运送和投掷原子弹的飞行员,有空投第一颗实战氢弹的飞行员,有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原子弹和氢弹蘑菇云取样和送样的飞行员……

  1971年12月30日,西北核试验基地阳光灿烂,晴空万里,一架崭新的超音速“强—5甲”战机,携带实战小型氢弹,静静地停在跑道上待命。12时20分,随着“砰、砰”两声枪响,两颗绿色信号弹在蓝天上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,现场指挥员宋占元师长下令:“2178,起飞!”杨国祥开动飞机,闪电般地向罗布泊试验场冲去。

  当飞机距离靶心9公里时,他拉高机头,以45度爬升,到达1200米高度时,他用力按了投弹按钮,并迅速掉转机头往回飞。但出人意料,投弹装置没有动静,万里晴空没有爆炸声,他立即向指挥部报告:“2178没有投下,请求应急投。”指挥部立即同意。于是杨国祥驾机绕了一个8字圈,校正航线,按下应急开关,但是氢弹仍躺在弹舱里,纹丝不动。他又用超应急方法第三次投,还是没有投出去。这时油料装置发出警告,油料只够飞30分钟了,怎么办?杨国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,额头冒出了冷汗。他一面在空中盘旋,一面紧张地思索着:跳伞?但携带相当几万吨TNT实战氢弹的飞机就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,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方,不仅科技人员的心血将毁于一旦,而且如果落到观众区或居民区,后果不堪设想。他果断决定:飞回去,带弹着陆!他向指挥部报告:“投不掉了,我要回去了。”

  带着氢弹着陆,世界从无先例。杨国祥的飞机上装的是比普通炸弹威力不知大多少倍的氢弹,它一半藏在机肚里,一半露在机肚下,对地距离仅10厘米,只有一个拳头的高度,如果飞机降落着地时,操作稍有不慎,弹跳过猛,就有可能酿成滔天大祸。

  这时北京指挥部发出紧急命令:西北核试验基地除留下塔台指挥外,所有的人都撤进地道。顿时西北核试验基地响起了紧张刺耳的警报声,人们从四面八方奔向地道。

  然而,空中的杨国祥却异常镇定。他先按一下按钮,把开放氢弹的机构锁死,保证着陆时不掉弹;接着冷静地关掉不必要的电门开关,按照塔台指挥员的口令,准确地完成每一个着地动作,慢慢地降低高度,对准跑道缓缓降落,距地面一米时,飞机开始平飘,紧接着,机下的两个轮子“哧”的一声轻盈接地,滑行到跑道尽头平稳地停下来,安然无恙。这时,他打开机舱盖环顾四周,除塔台上宋占元师长外,偌大的机场看不到第三个人。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。

  带弹着陆成功的消息迅速报告给周总理,总理高兴地说:“这是我国科学史一个奇迹,要认真总结经验。”

  带弹着陆的次日,即1971年的最后一天,各路专家齐汇西北核试验基地。他们详细检查了投弹系统,没有发现问题,又对其它疑点一个个分析测试,都否定掉了。最后在燃烧弹的引火帽上发现了微小变化:操作者为了更好地打火,好心地把螺钉多拧了一圈,造成短路,酿成大“祸”。真是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啊!

  1972年1月7日,上级决定第二次进行实战氢弹投掷。天公不作美,西北核试验基地中午天气骤变,漫天雪花飞舞,戈壁风沙呼啸而来,厚厚的云层像锅盖一样覆盖着机场。12时20分,杨国祥驾起战鹰,穿越云团,直冲罗布泊试验场,当接近靶心时,他熟练地完成一系列准备动作,果断地按下电钮,飞机一阵剧烈抖动,氢弹投出去了,成功了!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,急忙戴好防毒面罩,关闭座舱保护罩,高速飞向安全区。氢弹按预定时间——投出后的32秒,准时自动爆炸,刹那间,一道强光闪过,紧接着隆隆巨响直冲九霄,一朵灰黑色的蘑菇云,拖着长长的尾巴冉冉升向天空。我国第一颗实战氢弹试验终于成功了!

  攀登国际航空医学高峰的人

  谁能想到,一个1951年参加军干校的初中毕业生,分到空军后只在军区医校学了3年,却在45年后成为我国航空医学界一颗耀眼的明星。他就是我国工程院院士俞梦孙。

  1969年我国开始Ⅰ型火箭弹射装置的研制,目的是为了解决飞行员低空飞行时遇到险情安全弹射跳伞问题。参与此项研究的俞梦孙和他的战友,首先设计研制了与众不同的遥测系统,测得了我国第一条火箭弹射过载曲线。接着就研究在这种火箭弹射条件下,人的生理耐极限的确定。如果用动物试验,不同于人体试验,但又不可能直接用活人进行无把握的火箭弹射试验。“怎么办?”俞梦孙果断提出,要用自己的身体进行火箭弹射试验。这是很危险的,可能造成脊柱骨折,终身瘫痪。战友们得知后,纷纷劝他:“你的试验任务很重,身体又不太好,试弹又有危险性,还是让我们去试。”但他坚决要自己试验。

  1970年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,小火箭人体弹射试验开始了。俞梦孙英姿焕发来到试验场,有条不紊地穿戴各种弹射装置,坐在弹射架上沉着镇静待命。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,他果敢地猛拉弹射开关,只听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俞梦孙在火箭推动下,升到了弹射架的顶端;接着他熟练地做着各种下降动作,安全地返回地面。试验成功了!火箭弹射救生设备定型所需数据获得了。

  俞梦孙用智慧和生命创造这个电子模拟装置,比美国的类似模拟试验足足早了7年。权威机构这样评价:俞梦孙的此项工作,在国内是首创的,在国际上是领先的。美国相应的DRI标准是1977年在内部领域使用,80年代才解密,其学术和技术水平上与俞梦孙的该项成功相当,但俞梦孙的模型是用我国设备独立地研究成功的。此项工作,开创了生物控制论用于航空医学的先河,至今仍在生物控制的教学工作中引为范例,获得了生物医学工程学界高度的评价。

  美丽神秘的西藏是人们十分向往的旅游胜地,但有人一想到高原反应就只能望洋兴叹。游客可以止步,但是到西藏保卫边疆的飞行员是必须去的。他们到了那里,高山反应强烈,不能立即飞向蓝天,不能进行体能训练,导致基础体能、飞行耐力的下降。怎么解决?

  “如果无法破解这道难题,那不仅是航空医学的无能,更是我的最大遗憾。”俞梦孙带着他的航空医学研究团队飞向拉萨,进行艰苦深入的调研。从2006年到2013年6月,也就是他70岁到77岁之间,先后去了10次西藏。一个古稀老人,不在家含饴弄孙、颐养天年,却自讨苦吃,甘冒风险去西藏攀登航空医学的高峰,这需要多大的勇气,需要多大的毅力啊……

  

  一部书让我完成了这样一次寻访。一部书让我读到了这样一部历史。

  书写《悠悠蓝天情》的作者们是人民空军创建时期一代知识青年的代表。他们经常说的一句话是,把自己看成革命的一块砖,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。他们懂得,只有每块砖砌在一起,才能造起一座伟大的长城。

  俞梦孙院士曾用一句话诠释了自己内心的信仰:“在高原,一路上看到许多磕等身长头前行的人们,他们虔诚地用身体丈量心中的信仰。我也愿用我的一生来丈量心中不变的信仰。不同的是,我朝圣的是航空医学科研的神圣殿堂,是党和人民的神圣事业。”

  正是在这样崇高的信仰指引下,他们谱写了一首时代颂歌,为历史留下了一幅不朽的画卷,为后来者积攒了珍贵的精神财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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